下午三点二十分,火车开动大约已过一个小时。
人头攒动挤车找座的躁动已褪去,车厢渐入宁静。我的双眼开始缓缓合上,睡意入侵我的大脑……
突如其来一阵洪亮的叫卖声就像在我耳边放了一个鞭炮。
“各位父老乡亲,你们好!我是本次列车的售货员,在这里祝大家旅途愉快!”
“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了‘让你美’黄瓜刀削器!”
我内心明白,火车旅途最为精彩的时刻来了,我打起精神,被那些具备强大功能的器具和舌绽莲花的演说所深深迷住。
身穿制服、手提菜篮的列车推销员是绿皮红皮火车的保留项目。
他们既是金牌销售,又是相声演员、表演艺术家,他们手里有最尖的货,能够让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普罗大众享受到最具智慧性的都市产品。
又一次,推销员手举黄瓜谈笑车厢间。
“‘让你美’黄瓜刀削器,做面膜就是这么容易。只要黄瓜足够长,轻轻松松卷到太平洋。”
“有了这个‘让你美’,让你从车头美到车尾!”
掌声响起,大家都觉得不错,手里拽着钞票,跃跃欲试。
一段相声说完了之后,推销员卷了一圈黄瓜直接糊脸上以身试法。
为了证明刀具的好用,她甚至把手里的黄瓜扔到我面前叫我试试。
望着这闪亮的刀锋,我面露难色,不敢下手。
黄瓜清新的香气盈满车厢,不少人难耐诱惑纷纷掏出腰包。
这是我数不清多少次乘坐火车了,曾经在火车上买到的尖货随着物质的更迭遗失在岁月的角落。
念及此事,邻座的兄弟露出憨厚的笑颜:“他们这些玩意儿不错,我之前就买了条皮带,现在都还在戴。扎实。”
言毕,他撩开T恤挺起肚皮给我看了看那条印有五角星的皮带,这勾起了我对它的初次记忆。
“部队特供专用皮带,子弹打不穿,生拉硬扯都不坏。”
当时推销员为了展示皮带的坚韧度,直接把它绑到行李架上开始做悬空拉伸运动。完了之后推销员一路啪啪抽打客桌,以展示其抗磨损特性。
“衰不衰,主要看皮带。能不能有下一代,就看有没有买我的皮带。买我皮带,传宗接代!”
这套说辞过份锋芒毕露,逼得周遭的男同志们纷纷下单,并硬着头皮给了好评。
这款坚挺的皮带不止栓裤腰这么简单,买回去的都尽善了它的妙用。
我还记得曾经我买过一款速干毛巾,只因推销员的魅力让人难以自持,毛巾上的女孩过于美艳。
“如果把普通的毛巾比作枪,那这个速干毛巾就是ak47。现在这把ak47只要十块钱!”
列车推销员善于把握万物之间的联系,并运用巧妙的逻辑偷换你的理念。
然而这不是嘴把式,为了证明其强效速干特性,推销员端上一盆水就地洗头。
一节车厢洗一次,一列火车15-20节车厢。天知道他为了这一次的货都洗了多少次头。
别看这小小的毛巾,互联网至今仍留有它的传说。
除此之外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卖丝袜了。
推销员邀请乘客手拿丝袜一头,在另一头使劲拉扯,丝袜完好。
随后拿出利器刮其表面,未破。
最后拿出打火机,烧其不燃。
刀枪不入,搞得我都想买一套防身。
只要你坐过火车,至少都对上面这些爆款印象深刻。
还有橡胶手套、身份证套、祛烟渍牙膏等尖货曾构成我们旅途中最为亮眼的片段。
虽然列车售货部属于铁路客运段的外包业务,但火车上所售卖的每种产品都得报客运段审批,质量信得过。
一趟包头到哈尔滨的列车大约有两到三个产品推销员,一次出货跑完全程,自负盈亏。每一个你犹豫再三买下的尖货,流着每个推销员hustle hard的汗水。
有人说“动车高铁之所以贵,是因为它是去广告版。”但由于最近手头紧,我的这趟返乡之旅就没有充值会员。
当多年之后再次听到推销员的叫卖声,我想到那些年南下奔波的岁月…
从东莞回来后,我加入了互联网创业的大军。每当深夜望着窗外的霓虹,我都会感触生活不易,并朗诵那首著名的诗歌:
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。”